一个作家的创作风格，体现在他所创作的文学文本中，是作家一贯坚持的创作个性，在文学作品中的自然流露。周崇贤在这些年来，将其一贯坚持的创作个性和独特的艺术情趣、个性气质、人格精神、审美追求和文学才能，挥洒在他大量的文学作品里，形成了一种能让读者很快就能辨认出来的格调。这种格调贯穿了他的作品，并经由其独特的语言感觉和结构方式，一一显示。历史告诉我们，能引起读者持久的审美享受的艺术独创性，就是文学风格。独创性是文学风格最突出的特征。在周崇贤大量的文学作品中，我们看到的独创性不仅仅只是对体裁的把握和挥洒自如，更多的是由这些内容体现出的、属于他个人的风格特征――即艺术独创性：幽、雅、柔、辣。幽，是幽默，黑色幽默；雅，是清雅，清淡雅致；柔，是刚柔，刚柔相济；辣，是辛辣，讥讽辛辣。在大量阅读“周氏制造”之后，我个人以为，用“幽、雅、柔、辣”这四个字来概括周崇贤文学风格的独创性，应该是很恰当的，这四个字也是他迄今为止，在个人创作上显现出来的文学风格的重要特征，也就是说，周崇贤的文学风格就是“幽、雅、柔、辣”。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关注周崇贤的作品，几乎每篇小说都曾拜读过。当我再一次静坐书斋，对他的几部长篇小说，几部中篇小说集和几部短篇小说集，洋洋数百万字的作品进行重新系统的连贯的阅读，我发现，因了这绝大多数的作品，我对周崇贤的创作有了一个接近于全面的了解。比起那些只读了他一两篇作品甚或根本就没读过的人，我想我应该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文字是语言的物质外壳，语言是思想的载体；文字是承载思想和语言的媒介，是形成文学文本的桥梁。没有语言和文字，任何思想都不可能得到较好的表达与传承。中华民族的常用汉字就那么几千个，要想组成一部富有特色的长篇巨著，就得充分调动和运用作家内在的才能，将这些枯燥的文字组合起来，赋予它思想、情感、哲理、艺术、个性、特征，组成与别人不同的审美价值的文本，让读者展开创造性的阅读，从而，达到作品的更加完美的效果。

 

       周崇贤的某些小说，对人物性格和形象特征的塑造，在运用黑色幽默（有时会玩世不恭）的表达方面，可谓得心应手，开合自如。其中最为突出的首推《我流浪，因为我悲伤》这部长篇。主人公王二这个人物性格和形象的塑造，就是运用黑色幽默和玩世不恭来完成的。王二在性格上具备的那一种幽默的潜质，表现在形象上，便又是那样的玩世不恭。王二是一个游戏人生的流浪汉，喜欢用一些粗言俚语来对现实的阴暗面进行一针见血的嘲讽和无情揭露，这种揭露直逼现实的心脏，嘻笑怒骂中饱含着底层小人物内心的屈辱和沧桑。同时也深刻地揭示了挣扎在生活底层的小人物们在现实面前的悲哀、愤怒和无奈。不用说这种幽默是黑色的，也是社会底层小人物唯一的，或者说独有的，与现实对抗的方式。他们有泪流成河甚至于血流成河的悲伤和悲愤的经历，但他们的生命力却是那样的强劲和坚韧，就像压在石头下边的一粒种子，一棵草，总有破士而出的一天，总有曲折生长的一天。这样的生命，源于他们内心对生活的不屈与热爱，源于他们的乐观，而表现在王二身上，它就成了一种玩世不恭，一种黑色的，幽默。

 

       以王二这个典型人物的性格和形象的特征为代表，我们不难看出周崇贤的文学作品中所具备的一种创作个性，这种创作个性，就是他的幽默风格。而这种幽默，是一种黑色的幽默，一种与底层人民浑然一体的民间幽默，也许它会粗糙，也许它显油滑，但它的锋芒毕露和一针见血，使它比我们所接触的“教材式幽默”更具审美价值，也更具鉴赏意义。

 

       我们知道，在文学作品中，人物性格所具备的、接近于黑色幽默的个性，得通过他的形象来表达或表露。周崇贤赋予王二一种黑色幽默的潜质，又以玩世不恭的人物形象，将这种潜质表现出来，并加以发挥，使王二内在的个性和外在的形象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王二这个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和典型形象，从而完成了一种审美意义和审美价值的有机结合，给予读者持久的审美享受，这样的艺术独创性，在周崇贤的作品中，并不鲜见。

 

       这就是周崇贤文学创作风格中的一种创作个性：幽。

 

       创作个性是小于文学风格的概念，它属于文学风格的主观理念，在与客观创作结合之前，它只是潜在于作家的内心，表现为独特的个性气质、人格精神、艺术情趣、审美追求和文学才能等，一旦与客观的创作实践相结合，便成为文学风格的有机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文学风格是由创作个性构成的，并且只有在作家创作过程的主客观两方面相结合的情况下，才能组成有机的整体――文学风格。因而，如果说周崇贤的作品的意蕴仅此一个“幽”字，是远远不能概括的。所以，还有“雅”。而这个“雅”，是清雅的雅，清淡雅致的雅。

 

       在周崇贤的文学作品里，有相当一部分篇什都具备了“雅”的潜质，而“雅”，正是其作品的另一种创作个性。这种个性，在以中篇小说《那窗那雪那女孩》为代表的作品里，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与张扬。在这类作品里，无论是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对形象的描述，还是语言状态的独特构成，以及主体与客体、内容与形式相契合时呈现的特征，都达到了清淡雅致的境界。

 

       而“柔”呢，是指周崇贤作品里隐藏的那种意蕴，和言语组织中张扬的独特个性，有一种刚柔相济的独特格调。这种格调，在他大部分的篇什里都有具体体现。在我们接触文本的过程中，只要看一看内容，无须注意作者是谁，都能分辨得出这就是周崇贤的作品。这种格调，即是其内在的创作个性。

 

       “辣”也是周崇贤创作个性的重要特征。辛辣，对世相的嘲讽的辛辣，这一创作个性主要体现在作品蕴含的主旨里。周崇贤的大部分小说，都蕴含着这一主旨。他凭借人物语言的载体，抨击现实的阴暗面，直逼现实的心脏；倾诉人生的艰难，人世的艰辛险恶；他凭借那忧郁的诗人气质，运用诗的语言，营建出一幅幅人生画卷。而在这一幅幅人生画卷中，我们不难感受到那种浸透辛辣的、无处不在的味道。

 

       通读周崇贤的小说，我们不难从中体会到“幽、雅、柔、辣”的艺术独创性。而这种独创性，是把艺术表现里的主体和对象两方面融合在一起，使得它们不再互相外在和对立，从而形成其作品风格的灵魂。

 

       黑格尔把风格理解为艺术的独创性，他认为：“真正的独创性，显现为整一的心灵所创造的整一的亲切的作品，不是从外面掇拾拼凑的，而是全体处于紧密的关系，从一个熔炉，采取一个调子，通过它本身产生出来的，其中各部分是统一的”（黑格尔《美学》第一卷）。黑格尔的意思是说，风格是主体与对象亲密融合、相互渗透，艺术内容与艺术形式有机统一，从而见出作家个性的一种艺术独创性。

 

       这种艺术独创性并不是任何作家的作品都能具有的，而是艺术上臻于成熟，能以一个独立的创作个性，参加到文学创作过程的作家才能表现出来的。在周崇贤十多年的创作实践中，他的创作艺术已基本形成自己的独特个性，艺术独创性已经成形，已经显现出他“整一的心灵所创造的整一的作品”。

 

       文学风格的构成要素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我在此将周崇贤的文学风格归纳为“幽、雅、柔、辣”，是从他整个作品中透露出的意蕴和言语的表现两大方面来概括的。文学风格的审美构成，是那些从情绪上给人以鲜明印象的要素的融合，显现为给人以美感的整体风貌。因而，在我看来，周崇贤作品的整体风貌，就是“幽、雅、柔、辣”。

 

       但是，一个作家文学风格的审美构成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能会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变革，以及审美主体的改变而改变。不难发现，周崇贤作品的独特个性体现的主要特征有两个方面：在作品意蕴上，基本秉承了“幽、雅、柔、辣”的整体风貌；而在言语表征上，却有一部分作品体现的是“幽”和“辣”，另一部分体现的是“柔”和“雅”。也就是说，在作品的言语层面，分别由“幽”、“辣”与“柔”、“雅”两方面的独特个性，组成作品内涵中深层次的整体风貌的文学风格――“幽、雅、柔、辣”。

 

       文学风格总是在一定的文化氛围中形成和发展的，并为一定的文化所渗透，从而成为一定文化的表征。周崇贤作品的文学风格，已经形成了一种特定的风格流派，这种风格流派就是“打工文学”。

 

       周崇贤善于运用诗一般的艺术语言，蒙太奇般的故事情节，梦幻着阅读者的审美心理；牵引着你走进他或刻意或无意间营建的艺术氛围里，使你有如身处迷宫一般，时刻感觉朦胧迷离，又充满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审美享受；使你身陷其间，为主人公的命运走向高低起伏，沉浮跌宕；令你的心灵产生震颤，让你的灵魂为之而得到净化与升华。但是，有谁留意到，给阅读者带来这种无限美好的审美享受的背后，凝结着小说家多少智慧，多少心血，多少汗水啊！可以说，周崇贤文学生涯的传奇和所付出的劳动，犹如啼血的杜鹃。我们由此可以窥见他灵魂深处的悸恸，并萦绕于胸，是那样的令人难以释怀，是那样的使人无法不发出由衷的赞叹。

 

       不难发现，周崇贤已将他的灵魂，根植于打工文学的探索和创作实践中。疼痛的乡愁，不屈的漂泊，打工群体多舛的命运，以及打工人心灵家园的风雨飘摇，都已成为他生命的底色。他在实施对打工人心灵救赎和自救的同时，自身的灵魂却正在泣血。